2012年11月26日 星期一

26/11-9/12

昨晚雖然沒有喝得成茶,但卻在卧鋪上輾轉反側,久久未能睡著。早上起床時仍帶點睡眼星松,看看手錶,也差不多該到達阿拉木圖(Almaty)了。乘務員見我已經起床,又拉我進他的房間去聊天,當火車經過了他的家時,他一臉興奮地指給我看,那是一所簡樸小房子,我望著窗外,房子早已消失於視線之中,然而,不知怎地,我腦海中竟浮現出屋內的格局和他慈祥的笑臉……

中午,火車終於駛達哈薩克的最大城市-阿拉木圖,火車站內人山人海,在人口稀疏的哈薩克,我還是首次看見如斯景象,剎那間讓我感到有點不知所措。


出站後,我故作冷靜地無視蜂湧而至的計程車司機,並往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我乘坐地鐵到位於城西的旅館,阿拉木圖的地鐵由1988年便開始計劃興建,但最終因資金及政治等總總問題,地鐵於去年年底才正式啟用,所以不論是列車車箱和侯車大堂均顯得極為簇新。

地鐵一共只有七個站,對於像阿拉木圖這樣的大城市來說未免有點不足,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乘坐地鐵的人少得可憐,基本上很少出現沒位坐的情況。離開地鐵站後,我依據手上的地址找尋著一間開業不久的旅館,但當我來到該地址後,眼前卻竟然是一系列高級住宅,我直覺認為自己找錯地方,但門牌地址並沒有錯,保安員也告訴我旅館確是在此處,事實又一次證明我的直覺是永遠不準確的。

旅館位於高級住宅區內的其中一個單位,2500Tenge一晚的價錢,好像顯得有點昂貴,但在阿拉木圖這個中亞最富庶的城市,已經是頗為低廉的價錢了。


旅館內就只有我和法國人Chef兩位客人,Chef是一位大學教授,他申請了一年的假期去完成他的論文,而他研究的題材是Backpacker,換句話說, 他不用付出一分一毫便可以旅行,因為他旅行的費用全是來自大學的研究撥款。這是多麼惹人羨慕的一件事,儘管如此,他卻不會胡亂花費,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省錢,我問他原因,他告訴我他也不清楚,但或許這樣做才能了解到backpacking的真蹄。

我們決定一起到街上走走,剛下完雪的阿拉木圖變得白茫茫一片,地上的積雪隨著中午陽光的照射而續漸溶化,導致地面異常濕滑,稍一不慎便很容易會滑倒,我也有好幾回差點中招,眼見路人們全都小心翼翼地走路,偶爾有一、兩個倒楣的人因滑倒在地而狼狽不堪,場景還真有點吊詭,彷彿置身於溜冰場內看著一個個初學者努力在學習溜冰似的。


在餐廳吃過飯後,我們繼續在沒有地圖的情況下在街上瞎走,看到的盡是千篇一律的雪白景色,再加上極為寒冷的天氣,於是我們便決定先回旅館去了。


阿拉木圖的歌劇院,左後方的大廈便是旅館的所在地。

晚上,Chef告訴我他還沒有辦理注冊的手續,我很詫異他竟會忘掉如斯重要的一個程序,他對此感到非常懊惱,所以翌日一早他便跑到移民警察局去 試圖挽救。而我本身打算在離開阿拉木圖後轉往吉爾吉斯(Kyrgyzstan)首都比什凱克(Bishkek),但冬天並不是到訪吉爾吉斯的好時機,在如此嚴冷的天氣下,既不能騎馬,又不適合行山,而且當地連接中國邊境的路況亦令人擔憂,故此我只好打消此念頭,並到長途汽車站直接買下後天往烏魯木齊的車票。

買完票後,我坐巴士回到市區,,下車後,我步入不遠處的St Nicholas Cathedral。

典型的東正教堂佈局。


市中心的步行街上擺放著各類畫像,加上路旁的俄式建築,讓人不其然聯想到莫斯科的阿爾伯特大街。


進入Panfilov Park後,又是一片雪白的世界。



位於公園中央的Zenkov Cathedral建於1907年,其獨特之處是整座教堂都是由木建成,而它亦是世界上第二高的木製建築。


由遠處望向Zenkov Cathedral,從天空飄飄然落下的雪使它看上去有點朦朧,再加上其帶點超現實的外表與色調,予人彷如置身於童話世界般的感覺。


Almaty的舊名是Alma-Ata,其意思即是蘋果之父,在城內卻看不到蘋果,只有一大群鴿子。



離開Panfilov Park後,我來到了綠色巴扎。



巴扎內的各個區域均被劃分得條理分明,你可以輕易地找到想買的東西,包括馬肉......


巴扎的乾貨區。



綠色巴扎的不遠處,是阿拉木圖的中央清真寺。


中央清真寺是哈薩克境內最大型的清真寺,可容納多達三千位信徒。



阿拉木圖的街道建設得井井有條,並不那麼容易迷路,所以我便選擇步行回旅館,在街道上走著,嗅到的儘是蘇維埃的味道。

很怕這些冰柱會突然掉下,然後插穿我的頭顱......

回到旅館後,見到愁眉苦臉的Chef,想必他的注冊並不太順利吧。他告訴我最終他因為過期注冊而被罰了50歐元,更甚的是當他到銀行付款時,職員把他的提款卡給弄斷了……現時他身上僅剩下10歐元,而銀行告訴他最快也要後天才有機會補發他新的提款卡。我問他要不要幫忙,他說若不胡亂花費的話,10歐元勉強還足夠支撐兩天,我想也是,於是我們便到超級市場去看看有甚麼便宜的吃,最後我們每人買了一份400Tenge的pizza回旅館焗製,邊吃邊看足球賽事。

Pizza加足球,實在是無法挑剔的一個晚上。


於阿拉木圖的最後一天,儘管天氣不佳,我和Chef還是決定要到Kok-Tobe去,Kok-Tobe坐落於城東的一座山上,並有纜車連接山下的市區,但其價格卻貴得驚人,我們只好乘搭巴士到山腳,並徐徐步行上山。


沒有下雪的一天,天空卻被大霧籠罩,情況就像在格魯吉亞(Sighnaghi)的那天一樣,從山頂往外看,只能隱約地望到遠方的天山,而整座城市則顯得模糊一片。

我默默望著遠方的天山,想起了天與地,年少無知的音樂在心中奏起。
「年少多好,頑劣多好,不甘安於封建制度裡......」
能在年少時追求自己的理想,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嗎?旅程快要完結了,就讓我利用這僅餘的時間好好地陶醉在這份幸福中吧!


下山後,Chef先行回旅館去,而我則到了Republic Square一趟。阿拉木圖曾是哈薩克的首都,但隨著首都遷往位置更接近俄羅斯的阿斯塔納(Astana)後,Republic Square附近一帶曾經作為國家的行政中心的建築物,角色已經漸漸變得次要。


乘坐空蕩蕩的地鐵往採購食糧及把剩餘的Tenge換成人民幣後,我頂著大雪走回旅館,我竭力望向前方,卻不知自己應走向何處。

回到香港以後,我是否要被這個金錢、物質化的社會吞噬,過著朝九晚九的生活?難道我們一定要因為生活而向這個社會妥協嗎?難道為了金錢,我們就只能放棄自己的理想嗎?
很多人曾經問我:「為甚麼你不努力地賺幾年錢,然後才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呢?」。
但我清楚知道,這只是理想化的想法,一旦投入了社會,一旦找到了一份安穩無憂的工作,甚至有了穩定的交往對象,有多少人還能放棄所擁有的一切出走呢?

但同時間我亦明白,父母們都希望我像其他人一樣,找一份工作然後安份地生活下去,而且畢業以後,也該是報答父母養育之恩的時候了。

我不知道,也不敢再想,只好繼續挺著風雪,急步返回旅館。

碰巧旅館老闆和他的朋友都在,我們一起吃飯、聊天、看電視,十時左右,我在一片歡樂聲中告別大家,並到巴士站等待往長途汽車站的巴士,豈料此時巴士已然停駛,身上已沒有多餘的錢去乘的士,於是只好在黑夜中步行近一小時到車站去,雖然時間多的是,但獨自在漆黑的街道上行走還真的有點兒膽戰心驚……


凌晨的侯車大堂,只剩下我、幾名哈薩克乘客和車站保安,大家不約而同地靠近暖氣取暖,冷得直教人發抖的晚上,再一次被當成家人般照顧,哈薩克大叔多次叮囑我要多穿一條褲和一對襪子,保安員拿出手機讓我看他拍的家庭照,另一位姨姨熱心地幫我尋找可以充電的地方,大家彷似相識已久的一家人,雖然我仍然瑟縮在暖氣旁的一角,但內心深處卻溫暖得緊要。


終於到了登車的時間,大家馬上闖進暖和的車箱內,然後蓋上棉被,倒頭大睡。


睡在下鋪的哈薩克小女孩,明明很想跟我玩耍,卻常對我裝出冷酷的表情,但當我擺出同樣的表情並不理睬她時,她又馬上嚷著要我跟她玩。

走在通往哈薩克海關的隧道內,我腦海內一面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為甚麼還要繼續往前走,護照上被蓋上哈薩克出境章的一刻,冷酷的關員乾脆利落的動作彷彿在宣判我的旅程已經正式完結似的,此刻,無數的影象如像幻燈片般在我腦中逐格重播。然而,我所見到的並不是湛藍的貝加爾湖、超現實的卡帕多奇亞奇石林、讓人陶醉的伊斯法罕伊碼目廣場或純樸而壯麗的Kazbegi,而是一張又一張親切而熟悉的面孔:
在西伯利亞列車上照顧著我的Mouza和Lens、在Bursa車站陪我打發時間的Gokhan、特地叫朋友駕車把在高速公路上惶惑恐懼的我送往市區的伊拉克小伙子、在伊斯法罕快餐店與我聊天的Elnaz、邀請我到他家中作客的Arad、驅車把護照送還給我的北奧塞梯/車臣海關、還有讓我這個陌生人搭上順風車的各位......

再美的風景,最終都只會隨著時間的逝去而剝落成支離破碎的畫面;然而,你們每一位的笑容,都深深地鐫刻在我的心底,你們每一位對我的幫助,我都會銘記於心。其實當初你們大可對眼前這位萍水相逢,以後大概也不會再碰面的旅人視而不見,但最終,你們不但沒有把我當成路人,反而當我是親人般看待,你們小小的力量加起來,推動著我一步一步地緩緩前進,並最終走完了這段旅程。因為你們,我不再懼怕在這個孤獨的星球上行走,因為我知道我永遠不會獨行。

謝謝你們!


踏入中國境內,看著熟悉的文字,卻絲毫沒有興奮的感覺

回到烏魯木齊後,由於正值當地工人乘寒假回鄉的高峰期,兩星期內出疆的火車票皆一票難求,使我不得不滯留在零下十五度的烏魯木齊,但卻讓我意外地發現這個新彊第一大城市可愛的一面。


數天後,終於買到了前往蘭州的汽車票,匆匆在這個黃河畔的古老城市逗留一天後,我坐車到了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夏河縣

夏河縣的拉卜楞寺,雖然沒有拉薩般神聖,但在這個遊客不多的地方,卻使人可以更深入地了解和感受藏族文化。
每天早上花兩小時轉經;中午騎車到海拔三千多米的草原看牛羊;黃昏則到大經堂聽喇嘛誦經。不知不覺間,我發現自己竟已深深地愛上了此地
在教人眷戀的拉卜楞寺渡過了一段始料未及的難忘時光,我沉醉在旅行尾聲的小高潮中,我不想離去,但旅程總該有完結的一天,幾經爭扎,我終於鼓起動身回港的勇氣。

車外的風景一如以往被火車無情地甩開,火車在途中經過了絲綢之路的起點-西安,然而,起點這個概念,是相對性的,對於當年運送絲綢到西方的中國商人來說,西安當然是起點,但對於外國的買家或者每位完成買賣並要回家的中國商人來說,西安便成為他們的終點了。

就我而言,歷時四個月的旅行也該在此處畫上最完美的句號。
不!是休止符而已……